聂昌大怒：“怎么可能？亲上加亲怎么会不孕不育呢？我的夫人也是我的表姐，我儿子都已经行成人礼了。”
“没文化，真可怕。”孙太医悠悠道：“大多数人理解中的亲上加亲，在医学范畴里叫做近亲结婚。”
“《左传》中有言，男女同姓，其生不蕃。意思是说，如果夫妻双方都是同一个姓氏的话，对于子孙后代的繁衍不是一个好事。”
“但是，后世的医学已经论证了，这句话说的是比较片面的，真正影响生育的并不是姓氏，这只是表面，根本原因在于血缘关系。”
“男女同姓只是考虑了父系一方的血缘，并没有考虑母系一方的血缘。母系血缘同样也会导致夫妻双方不能生育，表兄妹和堂兄妹是一样的。”
“老夫开的药方根本就没有一点问题，那对夫妻不能生育的根本原因就在于，他们夫妻乃是直系血亲三代以内的关系。”
“不孝有三，无后为大。那男方的家里就想着抱孙子呢，时常苛责抱怨女子，女子身上的压力也很大，都快抑郁了。老夫这是两全其美的主意，到了聂大人的口中竟然成了乱开药方，他懂个屁的医学，我看是他哗众取宠才对。”
孙太医一套连击有理有据，一会是左传，一会是专业的医学著作，从汉武帝金屋藏娇说到打的聂昌眼冒金星，找不到东南西北。
“大胆，你竟然敢质疑儒家经典，质疑周礼，质疑《左传》！你这是公然违背祖制！”
聂昌急得满头大汗，忽然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，大声怒斥孙太医，仿佛这样能够给他增加一些底气一般。
“卧槽，聂昌你个煞笔，你他妈赶快闭嘴吧。”李纲等主战派心底要喷出火来：“咱们干的就是违背祖制的事，你这是要让咱们自觉后路？”
其他两派也惊呆了：“牛逼了，我的聂昌。我以为你只是自己做死，没想到你是带着整个主战派往深渊里跳，给你点赞。”
“聂大人，你这话说的可就不讲道理了，这是一句话可是把两千年来的医学进步都给否定了呀，就这一句话，以后你病死了都没人给你看病。”
“周礼乃是两千年前的礼仪，当时的医术并不发达，受限于当时的制度水平和文化形态，所以才只总结了同姓不蕃的现象，形成了特定的伦理制度。”
“真相恐怖的让人难以置信，现在所谓的乱伦，是指乱了伦理，更多的在道德层面。最初的时候可仅仅是为了避免不能生育和生出畸形儿的。”
孙太医继续说道：“经过两千多年的发展，一代一代医学大家的观察总结，尤其是臣这两年在汴梁城开展的大规模调查，终于揭开了问题的真相。”
“所以，周礼中关于此的本质就是生理优于伦理，老夫并不算违背祖制，只是揭开了祖制的真相，反而是你，不明所以，咋咋呼呼，丢人的是你才对。”
“放屁，你有什么资格定义周礼，你只是个医生罢了，大逆不道，简直大逆不道，你可知天下亲上加亲者有多少，若是都不能生育，早就被发现了，你这根本就是在胡说。”
“臣请陛下治孙太医大逆不道，质疑周礼，质疑儒家之罪。”
聂昌迫切的想要一锤定音，转头就向赵桓请命。
“你是不是玩不起，没道理就胡搅蛮缠，还请陛下圣裁，你有本事把大家都说服啊。”孙太医朝聂昌比划了个小拇指。
“陛下，孙太医他不顾臣仪，在朝堂上公然挑衅，臣请陛下治他大不敬之罪。”
“……”
你他妈，我一定要炸了你家。
“聂大人既然知道这天下亲上加亲的众多，就应该知道这样的后果有多严重，不孕不育只是最幸运的惩罚，大量的夭折，残疾，智障儿，还有各种有先天性疾病的孩子才是灾难。”
“他们做错了什么，一生下来就要遭受这样的折磨，除了苦难还是苦难，人间不值得。你们一句简简单单的命不好就算了，然后理所当然的纳小妾，逛青楼，潇洒的不得了，可有人替女子，替孩子好好的想过。”
“自古以来，男尊女卑，女子不过事男人的附庸罢了，母系的血脉又岂能算传承，简直是天大的笑话。”
聂昌被怼的上头了，慌不择言下竟然说出了这么一番话。
“一群渣男，呸！”
孙太医可能觉得怼聂昌一人显不出水平，索性直接地图炮开怼。
“我说的可不仅仅是聂昌一人，我是说在场的各位，除了陛下和宦官以外，都是渣男。”
邵成章觉得自己莫名其妙的中了一箭。
在真正的利益面前，没有人在乎一时的名声，数量众多的议和派和守旧党纷纷指责聂昌。
聂昌，如同过街老鼠一般，人人喊打。
李纲等人就算是想要帮忙说点什么，都没法开口，聂昌已经被树立到妇女和儿童的对立面去了。
在赵桓眼神的示意下，邵成章抽出金鞭，凌空甩出三声抽打空气的爆破音。
“安静，注意朝堂纪律。这是朝堂，是在商议国事，不是在菜市场买菜，讨价还价。”
朝堂安静之后，赵桓这才缓缓说到：“聂昌，不可胡言乱语，妇女能顶半边天，女子亦是我大宋的子民，你不要看不起女子。”
“女娲造人的传说，不用我给你讲吧。古代有花木兰替父从军，前朝有武则天千古一帝，咱们大宋也有穆桂英大破天门阵，有杨门女将，有奇袭金国南京城的梁红玉，捐出所有家财抗金的李师师，宁可坐牢也要大义灭亲检举科举舞弊丈夫的李清照……这都是我大宋的英雄。”
“朝堂之上，言论自由。你可以弹劾别人，别人自然也可以陈述理由，这里不是谁的一言堂，就算有，也只能是朕。”
赵桓的话说的不可谓不重，聂昌被吓得瞬间回过神来，连忙请罪。
“孙太医啊，就事论事，不要乱开地图炮，在座的大臣，还有很多是爱老婆爱子女的，不信你问宇文虚中，他就只有一个老婆，不纳小妾。”
哈哈哈，朝堂发出心领神会的笑声，宇文虚中，老牌的妻管严了，无可救药。
“孙太医你调查两年的统计结果呈上来，事实胜于雄辩，用事实说话吧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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